如果有一天,人类选择不用石油了,那石油公司该咋办?
若是在10年前面对这个问题,石油巨头们多半会自信地告诉你:“在未来很长时间内,人类都离不开石油。”
但在今天,他们的回答更可能是——氢。
2022年9月,中国石化在酝酿已久后,正式发布了一份“氢计划”,提出要打造规模最大、科技领先、管理一流的“中国第一氢能公司”。
近年来,氢是新能源领域妥妥的顶流之一,涌入这条赛道的企业不少。但可能很少有人会想到,立下Flag,要做中国氢江湖老大的,会是一家和新能源显得格格不入的石油公司。
石油和新能源:向左还是向右?
中国的新能源产业,当下发展势头很强劲。
2022年上半年,我国有近66%的发电新增装机量来自新能源。也就是说,在电力增量方面,新能源电力大有压过传统电力之势。
其中,光伏新增装机量达到30.88GW,同比大增137.4%。风电新增装机量,12.94GW,同比增长19.4%。在这一迅猛速度之下,几乎没有悬念,到今年年底,中国的新能源产业将再创新高。
在新能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攻势下,传统石油公司已很难再像以往一样淡定。他们多少会有些担忧,自己会不会变成能源界的诺基亚。
为此,很多石油公司都加速了对新能源的布局。
例如在国内,三桶油今年就有很多大动作。中国海油在四月成立了新能源分公司,并且开建了我国首个深远海浮式风电平台。中国石化上半年在“油气氢电服”综合加能站和物流设施等项目建设上支出了30多亿元,下半年计划支出更是上半年的6倍之多。中国石油还首次战略投资了锂电池材料公司。
在国际上,传统石油巨头也是转型力度空前,在风、光、氢、快速充电设施等领域均有大型项目开展。上半年,壳牌决定投资建造200兆瓦电解装置荷兰氢一号,这是欧洲最大的可再生氢工厂。bp则宣布将投资5000万英镑在英国建立新的全球电池研发中心,还与阿维塔科技公司签署合作协议,在中国布局超快速充电网络。
今年9月,壳牌集团还宣布了一位在2023年初上任新CEO,而这位CEO来自于壳牌的综合天然气、可再生能源和能源解决方案部门。这样一种转变,不仅对壳牌,对整个石油行业而言,也可以说是空前的。
另外,此前一直被业内认为在新能源方面转型相对慢的美国石油公司,上半年也进行了大刀阔斧的“新能源改革”。例如今年1月,埃克森美孚进行业务重组,新成立低碳方案业务,主要专注于碳捕集与封存、氢能和生物燃料等方面,并由通用汽车公司前总裁兼Cruise自动驾驶汽车公司首席执行官丹·阿曼担任低碳解决方案总裁。雪佛龙也在上半年完成了对可再生能源集团(REG)的收购,并与世界上最大的油籽加工商邦基组建了可再生燃料合资企业。
不难看出,如果石油巨头们过去对新能源的投入是小试牛刀,那在近两年就大有全力推进的意味了。
但转型新能源,石油公司将面临诸多严峻挑战。
石油公司的新能源转型之困
2021和2022年,国家发展改革委和国家能源局,先后发布了2份备受新能源界瞩目的规划方案——以沙漠、戈壁、荒漠地区为重点,建设大型风电光伏基地。
其中第一批大型风电光伏基地的装机总规模97.05GW,第二批达到455GW。两批的总量加起来,比2020年我国光伏和风电的累计装机量还高。这一批大型风电光伏基地的建设,相当于是新能源界的“大庆油田开发”。
不过从目前已开工的建设来看,这个“新能源大庆”的开发,主要以传统发电企业和电建企业为主,石油公司参与甚少。而在未来,石油公司预计很难扭转这一局面,因为相对电力公司来说,前者的入局太晚了。
就拿国内五大六小发电集团来说,其布局新能源已有多年。截至2021年底,五大六小的风光能源总装机容量约3.2亿千瓦,占据了全国风光总量的半壁江山。其中,国家电投的风光装机规模已经达到了近8000万千瓦,风光装机容量最低的国投电力也达到了300多万千瓦。而中国石化截至2021年底,风光的总装机容量仅有不到10万千瓦。
在最火热的风光领域失去先发优势的情况下,石油公司想要在新能源领域突出重围,就必须另辟蹊径。
例如很多石油公司采取的路径,就是发展一些和原有的油气业务相类似的新能源。比如地热和生物能。
其中,地热的开采主要通过钻井技术实现,这和石油天然气的开采高度类似。而生物质能的生产,又和石油炼化过程类似。
选择这两种能源领域,石油公司具有一定先发优势,能在新能源格局下立住一定领先地位。
事实上,在地热和生物质能领域,石油公司已经成为行业头部。比如中国石化,目前是国内最大的地热能开发利用公司,已在国内20多个城市建立了地热供暖项目。在生物质能方面,我国首套生物航煤工业装置,于2022年在中国石化镇海炼化首次产出了生物航煤。
不够,虽然地热和生物质能都有着可观的资源量,但其开发利用也面临很多技术挑战,目前在能源消费中的占比较低。综合考虑资源量、便捷性、成本等因素,预计在未来也难以在能源消费中占有高比例。因此,光靠地热和生物质能,也很难以让石油公司实现深度的业务转型。
氢能或成为重要突破口
而在石油公司对新能源的诸多尝试中,氢的地位越来越突出。
除了中国石化提出要做“中国第一氢能公司”,很多石油公司也都对氢格外看重,计划大手笔对氢进行投入。
比如英国的bp集团提出,未来计划在全球氢市场中占有10%的份额。2022年,该公司还宣布,将收购位于澳大利亚的亚洲可再生能源中心(AREH)项目41%的股份。该项目的投资总额超过300亿美元,将开发26GW的风电和光伏,这些电力预计每年可生产160万吨绿氢。
道达尔能源公司,也于2022年公布了一个百亿美元级的氢能项目——计划收购阿达尼新工业有限公司(ANIL)25%的股权。而ANIL的目标,是未来10年在氢能领域投资500亿美元,到2030年实现年产100万吨绿氢。
还有美国的雪佛龙石油公司提出目标,未来5年将在绿氢和蓝氢方面投资25 亿美元。
另外,全球最大的石油出口国沙特正在制定计划,目标成为全球最大的氢燃料供应国。预期到2030年氢能产量达到290万吨/年,到2035年达到400万吨/年。
据不完全统计,全球石油公司在氢能方面的计划投资,已高达数百亿美元。
为何众多石油公司选择大手笔入局氢呢?原因是多层面的。
首先,氢能和地热、生物质能类似,也是一种产业链与石油石化产业链高度类似的能源。在氢能产业的主要三大环节——制氢、运氢、储氢方面,石油公司早有有所参与,竞争优势凸显,因为氢气是石油炼化过程中的必备原料之一。并且氢能产业的商业模式,很有可能形成与天然气类似的模式。
同时,石油公司在氢能领域还有着一些独特竞争力。例如在交通氢能领域,石油公司拥有众多的加油站、加气站,可以直接就地利用,改造建设综合加能站,提高运营效率,降低建设成本。还有石油公司在CCUS(二氧化碳捕集利用封存)技术方面的领先,也让其在蓝氢领域几乎没有对手。
而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,在于氢能的潜力巨大。
和太阳能、风能等不一样的是,氢能属于二次能源,其作用主要是为了解决能源的储存和运输问题。
众所周知,太阳能和风能的资源量巨大,几乎可以为人类提供无限制的能源。但其发展的最大问题在于发电不稳定,这甚至可以说是其迟迟无法替代化石能源的最大原因。
要解决这个问题,必须大规模发展储能。而氢能是最佳的储能介质之一。如果风电、光电迎来大规模发展,氢能也有希望随之迎来海量机遇。一些研究机构预测,到2050年,氢能在全球终端能源消费中的占比有望达到1/5左右。
从另一个层面来说,风电、光电想要大规模发展,大规模取代化石能源,必须建立在储能产业大力发展的基础之上,或者说建立在氢能大力发展基础之上。所以,发展氢储能很有可能成为转型后的石油公司,立足能源领域的有力根基。
一场持久战
尽管发展氢能可能是石油公司转型的最佳路径之一,但不可否认,发展氢能其实仍面临许多困难。尤其在当下,氢路径远远落后于电路径。
例如在交通领域,氢能汽车目前被电动汽车完全碾压。截至2022年6月底,纯电动汽车保有量810.4万辆,占新能源汽车总量80.93%。而氢燃料电池汽车的保有量仅有1万多辆。
而根据我国《氢能产业发展中长期规划(2021-2035 年)》,到2025年燃料电池车辆保有量仅有约5万辆。
所以,石油公司对氢能的规划,目前更多是面向中长期。在现阶段,发展技术和培育产业是当下石油公司在氢能领域的战略重点。
以中国石化为例,其围绕氢能交通、绿氢炼化两大领域,提出了三个中长期的布局。
一方面,培育氢能产业。不仅对加氢站网络进行布局,而且大力发展可再生电力制氢,逐步在炼化领域替代化石原料制氢;同时推动建立全国性氢能产业信息共享机制。
另一方面,聚焦产业链薄弱环节,联合高校院所攻关关键核心技术,推动氢能技术与装备国产化,同时积极参与产业标准体系制定。
此外,深化企业间的合作。战略投资产业链头部企业,与具有技术优势的企业成立合资公司。同上下游企业建设合作协议,共同推进产业链、供应链、创新链协同发展。
不难想象,石油公司的氢能之路将是一场“持久战”。不过挑战越大,也意味着收益越大。其实能源转型不管是选择氢路径还是电路经,都有着各自的局限。当氢能产业有了一定规模,能源产业或许将会是另一番景象。
亦或许,氢能就是石油公司那条蝶变之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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